莫玄羽X金光瑶 羽瑶 金星雪浪（四）完结
十一 疯魔
蚀骨相思，遂铸成魔
秦愫和金光瑶成亲，新婚的几天，在外人面前二人相恩爱有加，在私下里金光瑶虽然对秦愫依然温声和气，百般照顾，但秦愫明显感觉到，金光瑶对她，没那么亲近了。
新婚前的浅尝辄止后，金光瑶再没碰过她。
她并不是那种成日里想着什么的女人，只是新婚夫妇，谁不会贪恋那一点温存呢?
秦愫无意中，黏着金光瑶的时间变长了，只要金光瑶不阻止，他去哪儿秦愫基本都会跟着。
甚至于金光瑶去找莫玄羽。
莫玄羽的处境有些尴尬，毕竟疯言疯语并不是没有，但是秦愫对他并没有什么为难。
毕竟……
她才是金光瑶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再怎么样，金光瑶依然会更照顾她，而非他。
秦愫认清了这一点，所以她更加贪得无厌的索取金光瑶的好，哪怕仅仅只在外人面前。
莫玄羽自然也明白。
所以他尽量避开了金光瑶，以往练剑的地方也一次次变化，只是为了避开他。
只要看不到，就不会在意了吧。
那日，莫玄羽照样在兰陵金氏的一个小角落里练剑，却突然出现了一队门生，他们个个看他的表情，都十分奇怪，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受到玷污似的。 莫玄羽也十分奇怪，右眼皮跳个不停，心里无端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被压到大殿内，中央坐着金光善，两边分别是秦苍业，秦夫人，金光瑶，以及金光瑶怀中正在用帕子拭泪的秦愫。金光善表情凝重，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好像在思考什么。秦苍业不住的摇头叹息，秦夫人看到他来了，连忙低下头，神色尴尬，而金光瑶则依旧笑着轻拍着秦愫的背，来安慰她。秦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进殿时，抬头看了一眼后，把头埋在金光瑶怀里，埋得更深了。
大殿正中跪着一名门生。那门生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再回头时，莫玄羽好像看到他勾起来的嘴角了。
他心中的不安感达到了顶峰，一股寒气从脚尖蔓延至头顶，让他不禁开始发抖。
他弯下腰，给金光善作了揖“父亲。”
“玄羽来了?坐。”金光善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紧挨着金光瑶和秦愫。
全场都很安静，秦愫的抽泣声显得尤为大声。
莫玄羽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秦愫，正对上金光瑶的眸子，金光瑶原先好像是在心不在焉的安慰着秦愫，此时又对着莫玄羽笑了笑。
金光善看着这一幕，一股火气从头里爆炸开来“都给我安静。”
殿上没人发出任何声音，除了秦愫，秦愫听了连忙止了声音。
“坐好，该坐哪儿坐哪儿，大殿之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秦愫连忙又颤抖着从金光瑶怀里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另一边的座位。
坐下后，目光不止的打量着莫玄羽，莫玄羽颇为不解，但也被她看的后背发毛。
“你，再说一遍。你看到什么了?好好说，别是你瞎了眼，误会了什么。”金光善语气里带着要挟，殿下跪着的门生却分毫不惧。抬起头，表情里带着害怕却又不得不说的义愤填膺。
“那日，我亲眼看见，敛芳尊与莫公子，在小道上动作亲密，举止颇为……不堪。”
“你倒是说说，如何不堪了?”
“他们……咳……亲……亲上了……还……还……抱……抱……”金光善拿起身边的杯子，直接摔在了那名门生面前。
“你确定你没看错?要是看错了，这可是……”
“门生知道，金宗主。不过要说真的，那时敛芳尊已与秦姑娘定亲，还做这种事情……实在是……”
莫玄羽紧紧捏着椅子的把手，指节发白。
怎么……原来……那日……被看见了吗?
“玄羽，此事当真?”金光善看向莫玄羽，莫玄羽手一松，便开始止不住的颤栗。
“我……我……”
“父亲，我与玄羽并无任何亲密的关系。”
金光瑶站了起来，跪在地上。
“还请父亲明察，还我一个清白。我与阿愫新婚，这些疯言疯语却层出不穷，这样如何让我的妻子安心?”
金光瑶语气冷冷的，却不容置疑。
刚刚还在颤抖的莫玄羽却突然冷静了，整个人如坠冰窟。
“也许平日里……的确是我过于关照这些师弟，弟弟们，难免会让人有些误会，让师弟，弟弟们误会。可是……我对阿愫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鉴，这些人不仅怀疑了我对阿愫的心，还……还……”金光瑶低下头，像是有些不堪的咬了咬牙“竟然说我与……与男子……有染……这……这……”
“父亲，怪我。”莫玄羽机械的跪了下去，没掌握好力度，膝盖碰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
金光善立刻想站起来，去扶他，但碍于众人，只得坐好。
“我刚到兰陵金氏，无依无靠，只有敛芳尊肯指导我，我不懂的教我，便产生了依赖，遇到问题便去请教……让人误以为我们……”
有些话，亲自从自己嘴里说出时，莫玄羽想亲自撕烂自己的嘴，但是，他却无波无澜的说完了。
原来，欺骗自己的心的感觉，是这样。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俯下身，重重的，一下下的磕头。
那名门生被他突然的磕头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疑惑的看着他。
“请父亲明察，还敛芳尊……还我……一个公道。”他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什么。
但他知道，倘若再不弄疼自己，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不知道磕了多久，金光善发了火，下台来一脚踹在那名门生身上。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秦愫的肩膀不停的在抖，秦夫人在轻声安慰她。
等秦家人走后，门外走进来了个黑衣人，那人戴着黑手套，手里拿着把小刀。
然后血从那名门生身上溅出，黑衣人笑着摇了摇手“手误，手误。”
莫玄羽脑子里一直嗡嗡直响，所有的血都充上了脑袋，然后眼前一黑，倒下了。
再后来，他觉得，在外人眼里，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清醒了吧。
十二 禁术
泠泠琴音催禁术，昔日美好不复。
莫玄羽没再抵触成为金宗主了。
金光善教他时，他也在认真听，练功也并不抵抗。 但是，金光善却总是皱起了眉头。
莫玄羽的天赋没那么差，但为什么，就是没长进了呢。
这没可能啊。
莫玄羽并没意识到自己这些潜在的变化。
不过有个变化，他却很明显感受得到。
周遭的人对他的态度。
他不清楚为什么周围的人经常本来在聊天，却突然转过头震惊的看着他。
然后面前的金光瑶，就不见了。
他最近很开心。
因为金光瑶总是来看他。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金光瑶总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他也只好对着他笑。
周围的人为什么看不见阿瑶呢。
阿瑶明明就站在这儿啊。
他听到别人说什么幻觉，好像的确是这样吧。
因为等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阿瑶时，一切就变成了泡影。
那天，阿瑶又来找他了。
金光瑶看着他站着的方向。
他推开了秦愫，秦愫也笑着离开了。
秦苍业冲了过来，大骂着金光瑶。金光瑶转身，给他弯了弯腰，然后取下了头上带着的软乌纱帽。
然后继续向莫玄羽走来。
那日的门生扑了过来，想要掐死金光瑶。
却只是扒掉了金光瑶的金星雪浪袍。
他一身白衣，继续走着。
最后，是金光善。
金光善挡在金光瑶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金光瑶伸手，想了想。
抹去了额间的明智朱砂。
金光善消散了，金光瑶终于走到了莫玄羽面前。
莫玄羽愣愣的看着他，金光瑶微笑着，正要向前走一步，手还未碰到莫玄羽。
一把剑从金光瑶腹部穿了过来，他的瞳孔放大，嘴角溢出鲜血，然后倒在了地上。
拿剑那人抽出剑，剑又变成了一把扇子。
周围的场景撕碎了开来，莫玄羽睁开眼。
只看到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少年坐在他床边，正在着急的拿着手里的扇子扇风。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啊莫公子，我……我是聂怀桑。”他收起了扇子，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就是那个……经常来找金公子的……”
莫玄羽听到窗外有哭声，屋外挂着白色的布条。
再摇了摇头，一切又都不在了。
“没印象。”莫玄羽捏了捏眉心，想送客。
聂怀桑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莫玄羽强硬的态度下， 只好转身往外走。 快要出去的时候，他一敲脑袋，转过身来。
“莫公子，这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聂怀桑递过来一张纸。 是上次画着献舍禁咒符阵的那张纸。
“多谢。”莫玄羽接过去，回想着自己又是怎么会躺下的。
“莫公子近日经常会出现幻觉?还经常晕倒吗?”
“……是。”
“这很像……嗯……一个禁术，就是……需要通过琴音来下毒的……”聂怀桑在认真回忆着什么。
“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呢?哈哈哈，莫公子你好好休息。” 莫玄羽又躺了下去。
禁术?琴音?
可是自己好像没有听过琴音啊……
有谁给我弹过琴吗……
莫玄羽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应该是没听过琴音的，不过脑子里却突然划过了一个人影。
他翻身坐起，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
有的，他……的确是听过琴音的。
莫玄羽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房门。
没有人拦他。
他晃到了芳菲殿。
守殿的门生，拦住了他。
“宗主正在与人议事，还请莫公子……”
莫玄羽愣愣的点了点头，走开了，然后又从后门走了进去。
后门，竟然没有一个守卫。
他也无心关心这些了，他没走几步，就听到了金光瑶和薛洋的声音。
听不太真切。
“还真有用琴音催魔的?”
“为何没有呢?姑苏蓝氏的东瀛秘曲集里记载的。”
金光瑶面前横着一把古琴，他轻轻拨动了几下，发出琴声。
“我就说与你有关吧?还当真……”莫玄羽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玄羽他……”
莫玄羽已经冲了出去。
他知道，金光瑶一直想着宗主之位。 他也知道，自己便是那个最大的威胁。
但他心存那么一点侥幸，他以为金光瑶怎么也不可能害自己。
因为他们曾相爱过啊，哪怕只是曾经。
明明已经那么明显了，他无心与宗主之位，他只想把位子给金光瑶。
可是金光瑶还是下了毒手。
原来那些个在他房里等他，他回来后笑着弹琴的日子，都只是为了下毒，只是为了能够铲除他，排除异己。
“哈哈哈哈，阿瑶……哈哈哈哈哈哈哈”莫玄羽笑了起来，蹲在地上，脸埋在手心里，泪水止不住的流。
自己的一片好心，自己的一片痴心。
原来就是这样利用，就是这样划开以后大咧咧的摆在那儿。
他回到房间里，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坐在榻上坐了好久。
外面传进来了哭声。
然后哭声止了，他看到很多家主从门口走过。
这个时候，终于进来了一个门生。
那名门生低着头，眼角红红的。
“莫公子……”
“怎么了?”
“金宗主……金宗主他……去世了。”
莫玄羽心里突然被抽去了什么，心脏像是块一个接一个小积木搭成的大积木，刚刚摇摇欲坠，此时抽去了一块后，彻底塌下了。
世界上，真正对他好的人，又死了一个了。
对他的好的人，本来就不多。
“哈哈，父亲他……死了?就这样……就……死了?哈哈哈哈，嗯?死了?不是这……怎么……这么快?不是……不是昨天……还……还……”还说要好好陪自己，把以前种种补回来吗。
他站不住了，跪倒在地上。
那名门生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莫公子已经疯了，为了不防止他害人，便先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放他出去。”
大门关了起来，莫玄羽扑上前去，拼命拍打着门。 门撞在木框上，一下下发出声响，但是其他人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各司其职。
“放我出去，我没疯！我要去见我爹，你们他妈的快放我出去，你他妈谁啊，居然敢关我，放我出去。”他用上了最粗鄙的话，回应他的只有周围的人怜悯的眼神。
那名门生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各位家主门生解释道“不好意思，前金宗主的儿子，听到父亲没了，疯了，大家见谅。”
有些人，往往不是真疯了，而是，被逼疯的。
十三 往昔岁月
万事没有重来的可能，也许，梦里会有。
莫玄羽一开始对金光善并不是那么亲密，小孩子，记性不好。
金光善又不是经常都来。
所以每次来，还会被莫玄羽不待见，他一进屋，莫玄羽就开始哭。
长此以往，只得带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物件，来哄他。
一次，硬是在门口蹲了好久，莫玄羽才终于肯让他抱。让他进屋了。
他当时抱着莫玄羽，脸上露出了属于父亲的慈祥的笑容。
不过他抱的不好，莫玄羽不舒服，一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莫二娘子过来教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抱好了，莫玄羽才终于安分了下来。
莫玄羽大些，会走路的时候，莫二娘子牵着他，然后金光善再站在另一边，牵着他另一只手。
这个时候，他最喜欢收起脚，借着两只手荡秋千。 莫二娘子和金光善总会牢牢的抓住他，不让他摔倒。
这次，莫玄羽依旧在荡秋千，可是突然，金光善松了手，莫二娘子抓不住他，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回过头去看。
发现莫二娘子变得很老，而金光善则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自己的手也逐渐变大，变长。
然后金光善又出现了，坐在他面前，手握住他肩膀，逐渐向他靠近，莫玄羽并没有躲开。
“二娘子……”莫玄羽站起来，眼神空洞的走了几步。
对啊，金光善对于自己的好，其实是因为莫二娘子吧。
小时候的很多声音传了进来。
“玄羽和二娘子长的真像。”
“玄羽长得像娘。”
“和莫二娘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以自己，只是算个替代品。
他迷糊中，醒了很多次，但很快又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睡了多久。
门被打开了。
金光瑶端着餐盘进来了。
“玄羽?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莫玄羽强撑着站了起来，没走到两步，脚一软，直撞向金光瑶，金光瑶也没站稳，往后一倒。 这个时候，门又开了，一个门生表情看起来并不惊恐，但声音却十分紧张的样子。
“来人啊，敛芳尊被人骚扰了，快来人啊。”金光善的丧事再怎么说也是一家家主的丧事，自然不可能一天就办完，此时还挺留着的许多家主，门生听到声音纷纷赶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地上打碎的碗，以及躺在地上的金光瑶，和金光瑶身上的莫玄羽。
“天呐……这……这……”
“各位家主……请大家不要误会，是我方才……”
“大胆，居然敢骚扰敛芳尊……你这简直是……”金光瑶想开口解释，却总是被人打断。
有动作快的，连忙吩咐门生把莫玄羽压在另一边，扶金光瑶起来。
莫玄羽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脑子犯晕，被强行别着手，低着头，感觉更晕了。
金光瑶端来的东西，是自己煮的。
和以前自己醒后，金光瑶坐在身旁喂他的东西的味道一样。
他想着，只要吃下去，一切就可以回到那些日子。
可是，这会儿他连挣脱禁锢，去拿起那碗汤的能力都没有，只得一直看着那碗。
有人匆匆走进走出，一脚踢翻了碗。
莫玄羽的眼神彻底暗下去了。
没有了，不可能了，什么都结束了。
金光瑶被一群人簇拥着，问这儿问那儿。
他也有些没明白情况，正想叫人放了莫玄羽，两个客卿的对话却传进了耳朵。
“之前不就说过吗，这二人有染，但是啊，被金宗主强行压下来了。”
“是啊是啊，还有，这金宗主死了，谁来做这个金宗主?我听说，金光善之前可是一直有心传位给莫玄羽，莫玄羽好像也更得人心。”
“请诸位稍安勿躁……方才……”金光瑶理了理袍子，戴正软乌纱帽。
“方才玄羽……咳……”他表情明显的有难言之隐，大家自然也不好继续追究，纷纷咳嗽了几下。
“父亲逝世……我便做了这个主……”他清了清嗓子。
“莫玄羽……骚扰同修，屡次数犯，念在为兄弟的份上……脱去一身金星雪浪袍，逐出兰陵金氏 ”他声音不大，却是莫玄羽这一段时间内听的最清楚的一句话。
终于，可以回去了。
回到那个带着他儿时回忆的地方。
十四 噩耗连连
屋漏偏逢连夜雨
莫玄羽回到了莫家庄，没有来时的风光。
只有一小队人拖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莫玄羽的手被捆着，颠颠倒倒的，脸色犯青。
恍惚中，金光瑶好像就坐在他身侧，正在给他讲关于兰陵金氏的事。
然后，马车停下来了。
他被接到了另一辆好一些的马车上。
马车里坐着聂怀桑。
“莫公子?莫公子，我沿途路过此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马车颠簸，还望莫公子见谅。”
他的马车装潢精致，还摆着一个小木桌，木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小茶杯。
聂怀桑正在给莫玄羽倒茶，马车已经开始走了，走的平稳缓慢，伴着茶的清香，莫玄羽脸色终于像个人样 了。
“来，喝口茶，缓缓吧。有些事儿……我听说了，莫公子节哀。”
莫玄羽不解的看着他。
“节哀?”
“嗯……金宗主……的事儿你别太……”
“我爹?我爹怎么了吗?”莫玄羽放下茶杯，疑惑的看着聂怀桑。
“他正在家里等我呢，我一会儿还要去荡秋千。”莫玄羽想着，笑了起来。
聂怀桑脸上震惊之色一晃而过。
“那个，敛芳尊他也不是故意……”
莫玄羽敛了笑容。
“敛芳尊……敛芳尊……”他念叨着，嘴张张合合，终于想起了些事儿。
“对啊，爹……爹死了。我……我被赶出来了。”
“快，你叫马车走快点，我……我要见我娘。”他无助的拽着聂怀桑的袖子，聂怀桑连忙吩咐马夫走快点。
马夫扬鞭一挥，速度立马提了起来。
莫玄羽的恶心感又翻涌了上来。
他们没过多久，就到了莫家庄。
莫玄羽从车上跳了下来，忙着冲进莫二娘子的房间，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谁?往里冲什么?这里面可是死人。”
“死……死人?”莫玄羽停了下来，往前猛地一窜，就看到榻上盖着白布的人。
他冲上前，一掀白布。
便是莫二娘子苍老泛白的脸。
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娘?娘?我回来了，你……你不是要好好等我的吗……不是要……”
“这是莫二娘子那个孩子?”
“是啊，就是他。前几年风光得不得了，接到了什么显赫的修仙世家去了，结果呢?”
“哈哈哈哈诶我听说，他是因为有断袖之癖，骚扰同修被赶回来的。”
“真的?这可太丢脸了吧。”
“那可不，莫二娘子听说了，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归西啦。”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这种事儿?”
莫玄羽跪在莫二娘子床前，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娘，是被自己气死的?
是因为我?
我害死了娘。
他猛地撞向床角，聂怀桑连忙冲上前抓住他，然后回头招手让人散了。
“莫公子……你……你节哀……”
“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莫玄羽的声音干巴巴的，却听的聂怀桑无故一股寒气。
“你……你节哀。”
“你懂什么?节什么哀，他们都死了！死了！回不来了！”他推开聂怀桑，恶狠狠的恨着他。
“我不懂……我怎么不懂?”聂怀桑低下头“我爹娘死的早，我从小……从小就被我哥带大，结果呢?我哥……我哥不也……”
他说着说着，眼泪顺着流下来。
莫玄羽看着聂怀桑，心里一酸，也跟着哭了。
“我哥他……他一直对我很严厉，我以前不理解他，觉得他脑子有病，成天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还成天和他斗嘴，他死之前，我们俩还在吵架，我都……来不及……给他道歉……”
“所以我不懂?我他妈怎么不懂了。”
“我爹……这辈子陪我陪的少，我娘……也就我小时候……我还想……还想给他们看……看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毕生所爱……结果……结果……”
两个刚遭遇了巨大变故的少年聚在一起，也顾不上脸面了。
哭的撕心裂肺，畅畅快快的哭，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来。
这样才能抚慰千疮百孔的心。
十五 献舍禁术
“这一献舍，世间，便再无莫玄羽此人。”
莫玄羽哭到后来睡着了，聂怀桑好像也哭累了，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等第二天破晓，莫玄羽醒来时，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了。
床上的莫二娘子也不见了。
他跑出来，就看到聂家的门生守在门口，看到他出来，走过来。
“莫公子，聂宗主正在安葬你娘……我带你去。”他带着莫玄羽来到了山边，一出风景秀逸的地方。
那里立着一块碑。
慈母莫二娘子之墓
再大的心，在看到这块碑的时候，也会被击垮，因为这代表着，这个人真的不见了，归于尘土了。
莫玄羽经常都会跑到山上去，坐在莫二娘子的墓前，给她讲自己在兰陵金氏的所见所闻。
他讲的最多的，是金光瑶。
因为他的回忆里，除了痛苦，便全是金光瑶了。
“阿瑶夜猎很厉害的，每次都能拔得头筹。”
“哦对了，我还有个小侄子，他……”
“所以啊还是阿瑶教得好，阿瑶对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还有爹……他最喜欢……”
“阿瑶他……”
他讲的十件事里，便有一半是关于金光瑶的。
他不知道娘能不能听到，但是，不讲出来的话，他就只会停留在那段黑暗的绝望里。
莫家庄的人先前只是对他冷言冷语，莫子渊时不时会来抢点东西，倒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看着他逆来顺受后，愈发放肆。
不给他吃的是常态，有些时候他挨不住饿，跑去厨房，被发现了便是一顿痛扁。
再后来，就直接把他锁在屋子里。
因为他是个疯子。
成天嘴里叫着阿瑶，那可不是个疯子么。
但莫玄羽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疯，他只是好喜欢阿瑶，想要告诉所有人阿瑶的好。
但这些人只会嘲笑他，然后骂他恶心。
他……真的很恶心吗?
他被锁起来以后，每天会来看他的就只有莫子渊了。
或者就是莫夫人，莫夫人隔三差五的就来门口站着。借着教育莫子渊来骂他。
一日，莫子渊照常来抢东西。
他翻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像是个牙齿。
他正要拿走时，莫玄羽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莫子渊有些不敢相信平时一直任由他拿东西的莫玄羽竟然挡住了他。
“这个……不许你拿……这是阿瑶……”
“又是那个什么鬼阿瑶?”莫子渊听他成日念叨，知道他又是犯病了，一脚踹开，却被莫玄羽拖住了脚。
“还……还给我。”
那是他第一夜猎时，碰到的凶兽咬伤金光瑶时，留下的牙齿。他怎么可能让莫子渊拿去，那是他为数不多，可以证明自己美好回忆的东西了。
莫子渊有些不耐烦，蹬了几下脚，还是没把莫玄羽踹开。
喊了一声，门口的仆人进来拖开了莫玄羽。
莫玄羽挣扎着，却双拳难敌几手。
莫子渊看着他挥舞的双手双脚，有些发火。
又喊了人进来，把莫玄羽的屋子一通砸。
莫玄羽被人放开，他立马扑了上去，抢过来牙齿。
却被人一脚踹在地上，莫子渊气不过，狠狠的踹，牙齿落在地上，被仆人摔在地上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希望也被磨了个粉碎。
莫玄羽抱住头，身上越来越疼。
“别打了……别……”
“什么?我呸，真他娘的脏了大爷我的脚。”他把脚才在莫玄羽单薄的背上，狠狠蹭了几下，确保擦干净了，才抬起脚迈了出去。
莫玄羽额头好像破了，或者是嘴里的血，总之他只闻到很大的一股血腥味。
他好恨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强。
门很快又打开了，是聂怀桑。
聂怀桑经常悄悄的跑来看他，给他送吃的，带点药。
“玄羽?玄羽你这是。”他连忙跑近，把莫玄羽扶了起来。
“我……我好恨……”
“什么?”
“他们……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去死！”
“谁?哪们?”
那些撺掇整件事的人。
他认得出来，去金光善面前说他和金光瑶亲密的人，在他不小心摔倒进来的刚刚好的人，在金光瑶面前撺掇的人，就是曾经，嚼舌根被他发现的那一伙人。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报仇了。
那么自己呢，他有找谁去报仇。
还有……
莫家庄的人。
莫二娘子怎么可能是就这样被气死的。
肯定是他们得知莫玄羽被赶回来后，没了对仙门世家的忌惮，便各种虐待莫二娘子。
“那……那便杀光他们。”聂怀桑平日里说话小心翼翼，胆小的不行，这句话却铿锵有力。
“我……都怪我……”
“那么……你愿意用自己来复仇吗?”聂怀桑盯着莫玄羽的眸子。
莫玄羽点了点头。
可以的话，那不是很好吗，自己也能去见爹和娘了，自己犯的错也能补偿了，那些人也能死了。
“你还记得……你那张符阵吗?”
“那是献舍禁术……具体怎么做，我想你知道。”
“献舍禁术……以献舍者的躯体，请厉鬼上身，代为复仇。”
“对。那么……你愿意吗。”
愿意，怎么不愿意。
“那么……厉鬼……”
“夷陵老祖魏无羡。他能纵鬼兵鬼将，一人可敌数十万仙家门生，你想要复仇的话，他一定能办到。”
聂怀桑说了很多话，莫玄羽没怎么听进去。
他只记得脑子里的一个念头。
死。
他翻出了把刀，深吸了口气。
脑子里，是平日里门口那个仆人的话。
“这个莫玄羽，真他妈的恶心，居然喜欢男人?”
他下手划了一家手臂，血从伤口里渗出来
“夫人，消消气，这莫玄羽怎么值得你生气?来人啊，把莫玄羽关进屋子里，把莫二娘子的墓，给我拆了。”
又是一道口子。
“莫玄羽?你神气啊，不是到仙门世家了嘛?不是挺拽的嘛?怎么被赶回来了啊哈哈哈哈。”
又是一道口子。
“莫二娘子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还想着攀高枝，以为自己能野鸡变凤凰，结果呢?这莫玄羽也是个小杂种。”
四道口子，一道比一道深，饱含着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怨气。
血顺着手臂滴下，他沾了沾，开始画阵。
浓厚的血腥气从地上逐渐画起的符阵里散发开来，他很熟悉的味道。
毕竟成日被殴打，怎么会不熟悉呢。
或许是将死之人的走马灯，他脑子里绕起了一些声音。
“玄羽何须如此见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以后就别再叫兄长了。”
“好好，乖乖，不闹了。”
不过，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父亲，我与莫玄羽并无任何亲密的关系。”
他手上力气加重，把最后一个圆画完了。
符阵渗出缕缕黑气，环绕了他。
很快，他就没有意识了。
十六 金星雪浪
世间属于他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消散了。
“你真他妈的喜欢男人?”
“你觉得呢。”金光瑶喝了一口茶。
“我觉得是真的喜欢。你看你婆娘再温柔，那都他妈的假，对他，嘿，不一样。”
“也许吧。你个小流氓懂什么?”
“嘿?我是不懂，但我可不会像你一样被感情牵绊。”
“呵……感情这事儿，谁说得清呢。”
“你来干什么?”
“来蹭饭。”
“金陵台别的不说，饭一定是够的。”
蓝忘机身边站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不过，却不像他，不是他。
莫玄羽拔出随便的一瞬间，金光瑶什么都懂了。
不过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不见了。
那么那个少年呢?
那个把自己信奉为神的少年呢?
明明就是他毁掉的少年，他此时又在感伤些什么呢?
“含光君，今日就是封棺大典吧。”
“嗯。”
“你觉不觉得，这片花瓣……是从我身上飘下来的……”
在封棺大典上，戾气横生，家主门几乎不敢靠近。
不过这个时候，飘来了一瓣金星雪浪的花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戾气瞬间弱下去了很多。
那花瓣飘在金光瑶身上，融进了他的一身伤里。
“金星雪浪?真是讽刺啊。”
棺盖合上，封闭了莫玄羽此生所爱。
到最后他们二人，一人魂飞魄散，一人魂魄被终世囚禁，不得转世。
那片金星雪浪也封在了棺内，陪着金光瑶。
那些年少的喜欢，冲动，欢喜，也一起封存于棺。
多年以后，随着风飘散，蒸发。
世间属于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也终于不再存于世间。
“天上的太阳，地上的牡丹，都散了。”
“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
“有。”
“什么?”
“对一个人的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完结啦
后期修文……
下星期运动会！！！
写了一上午……本来是be来着
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们一个相当于he的结局
有什么问题欢迎提问！看到都会回答，谢谢大家的喜欢！鞠躬
完结撒花花！！（后期修完直接放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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